成都市实验外国语学校风骨峭峻遗尘埃
人们看见我已败了色的校服外套时,总要说出陈旧的句子:“读成外的哇?成绩好哦。”我最喜欢抬起脑袋定定地望他们的眼睛,笑着说:“不是,是实外。”胸口上那个丑丑的熊猫校徽,也要在此时热辣辣地发烫。
一、声
最喜欢清晨日光还熹微的时候,站在教学楼的天井下面,整个空间都要被琅琅的书声给撑满。那些在舌头上矫正了一千遍的英语单词,那些因为在脑袋里盘旋了太久而随着声带如水流出的英语课文,那些夜色里默背过此时只想用朗读致敬的古文,那些长的短的如仙如梦的诗词小品,每一个字、每一句话都在空气里随着蓬勃的朝阳震荡。
每天早晨那一节半小时的早课,总是被年轻的声音充填得满满当当。当我在别处的晨光里脱去睡意,耳畔仍是那一句句的“Meet Sandy and Sue”,仍是冬日的“天与云与山与水,上下一白”,仍是站在没吃早饭的老师身侧,带着一点点不安背诵的“Flight OK292”。
那些声音如溪水,清亮亮的,仿佛要永恒地流在心间。
二、色
实外的校服只有黑白两色,背后的校名点缀的一点深绛总要随着时间发起灰。可即使不在校服外套里藏满青春期的爱美,实外仍像刚刚调好色的新鲜的颜料盘。
初春的时候百草路校区角落里的樱花会开,总是太阳不好,叶子也蔫蔫的,可细弱的枝干上要粘满浅粉的瓣。那些花落在水泥地上也似乎要铺设一条花径,而它们安然地等待朝露,在夜色里染满从书本中抬头的学子的眼眸。
夏天的落日总是勾魂,渐染的粉在晚课的时候带来一阵阵的温柔的惊呼。最记得离开百草路之前的最后一天,我们最后一次伫立在办公室旁边的栏杆前,月亮已经出来,而深刻的蓝与红仍交织着,悠远的淡淡日光覆在已静的校园之上,覆在即将离去的学子心上。那美如此绵长,而使人感到,无论走得多远,家仍然是家。
运动会的时候各班都爱穿上班服,红的绿的蓝的紫的。那些整齐的色块排布在操场上像揉碎的彩虹,恢弘的气势在明亮的颜色之上蒸腾来往。我最怀念上个学期高一双语班的蓝色海洋,好像蓝精灵的骄傲奔跑在秋风的清净间。那种蓝色如此明朗地印在我的脑门上,以至于我闭上眼睛,也几乎要被淹没似的,就毫无抵抗地沉溺了。
三、味
若论食堂,实外大约少有值得骄傲之处。可偶尔地,总还是要不自觉地怀想早晨最后一节课盘旋在教室里的香气,怀念步向食堂时轻快似小跑的调子,怀恋坐在身边谈天说地掉节操的损友一大把。偶尔地也觉得冒菜里的土豆粉好吃,也为自己盘子里那个入了味的兔腿开心,伸筷子夹走对面人盘子里的肉丸子,带着偷吃了糖的小孩子的笑意。
晚饭之后和着晚风绕操场散步,手里草莓味的可爱多甜蜜如梦。那些在课间分享过的奥利奥亲嘴烧奇多和麻辣味的子弟,都奇迹般地比平日里美味百倍。
有时候实外的味道,真是莫名其妙地让人动容,又忍不住大笑。
最害怕的玩笑是:“嘿,你明年就高三啦。”刚进实外的时候的那个小兔崽子,如今也是高一,在实外这个奇妙的乐土里,跌跌撞撞走过四个年头了。
我只是越来越觉得,实外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。所以当穿着宽大的校服路过地铁站里的红男绿女,也要骄傲地抬起头,觉得每一步都生风。
而我永远不舍百草路中庭那棵大树,不舍一环路水泥的跑道,不舍走廊里色调明快的绘画,不舍那个一点都不正经、可总给我力量的王主任还有无数传道受业解惑的师长。
实外是个令人骄傲的地方,我总这样觉得。
而无论她走到哪里,也总是这样特别的,如韩昌黎先生诗:“风骨峭峻遗尘埃。”